妳忍不住這麼想:
『X,當初要是……至少有打砲過一次就好了。』
當然,妳並不是一個開口粗野又粗俗的女人,從來都不是;不但一輩子沒說過一句粗話,更從不用“打砲”這樣的字眼。
也許是情勢逼得妳發慌,或者是周遭人等、每天見面的同事都滿口粗話的影響,跟前跟後的X!X!X!當成口頭禪使用,讓妳在心底跟自己的對話,也不禁隨之狂野粗鄙起來。
噢!當然,非常當然的,這些都不是什麼好理由,還不夠充份到足以令妳心底冒出這些令人錯愕的用詞。
只是……妳覺得往常的壓抑,使妳忽略了—也許只有這樣強烈又直接的口白,才得以挽救妳心裡深深的遺憾。
於是,妳沒有開口,只是在心中重覆了一次相同的話:『X,當初要是……至少有打砲過一次就好了。』
然後,妳淺淺的笑了,笑完之後,妳用力的哭泣,直到妳的五臟六腑再也承受不了情緒激動的反制壓力,妳狠狠的咳嗽,一面咳一面哭,最後的最後,妳氣力用盡的癱在沙灘上。
妳開始回想自己與他相遇的那一天,基本上,妳是禮貌客氣的,雖然覺得他說出來的話有些欠扁,可是妳的理性與禮教,只是使妳更有禮且友善的企圖堵住他的嘴。
原以為的厭煩、小心保持著距離,某一天開始,妳終於明白那是生活和情感中某種不可抹滅的痕跡與習慣。不知為何,所有在人前體己溫暖的姿態,在他面前卻全然不是這麼回事,妳總是犀利的奚落他,坦誠且不留餘地的說出妳的看法和作法。
偶而,妳對他感到歉疚,因為他沒有任何理由必須遭受妳這樣近似虐待的折磨。
奇怪的是,這樣的互動,他卻心甘情願的承受。
嘖!這根本不是重點。
妳恨恨的輕啐了聲,重點是妳發現自己經過很多年後,在彼此失去消息的日子裡,好像有些什麼憾恨在妳心裡騷動著。
妳以為自己是後悔對他不夠好,也以為自己是氣惱他沒有任何解釋的失去聯繫;妳甚至發誓,如果一切重頭來過,妳肯定要加倍奉還那些後續的冷漠和殘酷。
即便妳打從心底認定,即使重來一次,妳有所不同的人生裡,妳勢必會跟他糾結的詭異又心虛;妳知曉,妳依然不可能像第一次一樣,使勁的對他更壞上數倍。
更教人難以預料的是,妳發覺自他離去的數年後,妳的心地意外的更加柔軟、溫和、寬容和自得。
或許在不知不覺之間,那些教條之外所能約束妳的力量,逐漸的成為一股妳無法對抗的勢力,暗暗的一再吞沒妳在人間的防禦力。
輾轉反側、左思右想,妳試圖釐清前因後果,而這一天,在妳期待的這一天,妳了然了。
因此做了如上述的言語,成為妳的定論。
如果當初真的做了什麼,說不定那些念念不忘的畫面、意猶未盡的對話、無可挑剔的微笑和泫然欲涕的場景,在這一瞬間都找到了答案。
妳反覆的回想,套用到人世的匆忙、混亂和迷惘之際,是否所有帶有遺憾的部份,只是起因於妳的罪惡不夠罪惡,總在妳的罪惡感漫延之時,便全面撲殺了妳的罪惡。
那麼,痛快徹底的做了一次,在墜入陌生的城市各自曲折後,自然也就忘懷了關於那些“因恐懼罪惡而不敢為”的罪狀,一併懸掛在陳年舊事裡,讓時光給淹沒而亡。
妳知道,妳所期待的並不是什麼巫山雲雨的暢快和難分難捨;妳想知道的只是,若是當初犯了不該犯的戒,往後的一切是否有所不同?
凡夫俗子的腦袋裡,七情六慾的邀約一旦成真,非肉體、非性靈的範圍搞不好就能一一斷得一乾二淨,且毫無牽累。
當妳嗆咳完畢,妳又在腦中再次說了這句:『X,當初要是……至少有打砲過一次就好了。』
妳不再感到踏實,也不再理直氣壯,這話顯得微弱又氣虛。
在那個當下,妳所不能克服的感受,說到底,並非是不夠愛、不夠勇敢,而是因為深愛,所以知曉跨界後的懲罰,將重重置妳與他於死地。
妳踢倒了那個火盆,最後的餘燼裡還隱約有著片段的影像、文字殘骸,以及妳再也不忍翻閱的紙條。
降低了身軀,妳讓自己緩緩浮在海面上,隨著浪潮飄盪著,妳會飄去哪裡呢?
妳並不知曉。
妳只看到自己在妳期待的,這一天……
親手扼殺且埋葬了那些妳始終不忍離棄的,有關他的一切。
102.09.03 AM2:14
◎謹以此文送給一位曾經肝膽相照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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