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靜的黑灰白

有好幾次，跟朋友聊到有關過往戀情的事。

不管是初戀，或是婚前的某次愛戀，還是哪一次最念念不忘的某人，每個人最難以釐清的，常常都是----『是因為得不到，所以難忘嗎？』

奇怪的是，“得不到的”通常不止是那一個，因此定論不成立；那麼，是最愛那一個嗎，最後選擇的伴侶是因為比較適合，心裡才有些疙瘩反覆騷癢撕扯嗎？

倘若通通不是這樣，那份追憶和不捨，是遺憾，或是因為最為刻骨銘心，還是……

有時候，也許不是那樣複雜的情結。

而只是一個很單純的點，懷念不見得是因為那個某人，而是你很強烈的為當時的自己和戀情感動。

讓你無法忘懷的不是那個你付出愛的對象，你所懷念的也不是那個對象，而是你始終無法忘記自己曾經如此純粹的為愛而愛，不需要思考任何關於未來、填飽肚子、人生規劃的時刻，依然波瀾壯闊、愛的洶湧。

你深深憶起和牽掛的，可能不是愛不能完結，或者帶有愧疚的結束戀情。

就像追憶那一段最美好的戀情，是因為那樣單純熾烈的情境，遠遠跳脫世俗的紛擾，而非常可貴。

你遺憾的並不是無法結合，而是你深切的知曉，自己這輩子再也不可能不為了什麼，不祈求什麼，只盡情付出的對待某人。

         你遺憾的僅是，你知道現在的自己，早已沒有勇氣、沒有精力、沒有時間和義無反顧的決然，去愛一個人。所有綁手綁腳的思慮，所有撇不開的實質的、自己揣想的桎梏，經過假想或真實，加重了你肩上和心裡的重量。

對，每個人難以忘懷的是那個最純真、最懂得為愛而愛、不計代價的青春或年老。(？？？是的，有人老了才愛的熱烈，這部份倒不需懷疑。)

一想到自己曾像瓊瑤小說筆下的人物，或是像某大詩人愛的精采或文藝，誰不會精神亢奮？誰不會覺得自己也曾挺偉大不凡的？又有誰不會在心裡默默想著：『我的人生也有故事，秘密而震撼的私情，多麼的淒美浪漫！』

說穿了，那份牽掛，只是對自己無法完成唯美而略顯悵然。

當時空轉換之後，即使重來一次，你大概還是會選目前的人生。

為什麼？不是為了務實，而是這些瑣碎平凡的生活，毫不豐富又索然無味；若放到激情狂愛的日子裡，與“花會流淚、星星會眨眼”的景況相較之後，有哪個聽眾讀者要聽、要看雞蛋一斤多少錢的無聊事？

只有每天在面對雞蛋，聽到同事無厘頭的可笑玩笑時，在心底至少還有個屬於莎士比亞式的某段戀情是豐足的滋味。

沒發生的事，所以牽掛。

幻想之所以讓人沉迷，是因為它們沒有實現的必要。

回憶之所以椎心，也源自於人本能式的將過往定位在好的那一面。

你看不見你曾熱戀過的情人，剛起床有口臭、眼屎的樣子，還有臨近生理期，黃體素搗亂讓情緒失控的那一面。

妳看不見妳曾戀過的某男生，沒事就動手搔抓胯下，或是胡亂批評妳煮的飯菜與穿著優劣，更看不到某男生見到某個長相甜美、身材姣好的女星，即愛慕到見獵心喜的獸性。

曾有的事後來沒了，所以會牽掛。

曾經最接近擁有的階段，你不得不佩服自己為愛貢獻出的膽量。

那又如何呢？思想和懷念又不犯法。

反正最後你還是會吃雞蛋，起床一樣有口臭。

p.s 我自己寫完之後，一直笑，因為我本來想寫成很哀怨幽微的氛圍。但其實這一切都很好笑，有些苦換個角度看，不禁會笑自己很愚蠢，就算蠢也不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