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靜的黑灰白

女人是『漢摩拉比法典』的信奉者。

在女人身處的世界，所謂的階級制度早就逐漸消失，

雖然某部份的人心中仍存在著可笑的階級之分，

但至少都是隱匿而不願明目張膽的宣揚。

女人並沒有顯性宣揚自己腦子裡的階級，

但在她的人生中，特別喜歡講究她自己的原則：『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女人一路在父母的安排下，讀各級貴族學校，

做合宜的女仕舉止，處處講求儀態萬千、時尚又符合身份地位的裝扮，

女人活的還算自在快樂。

也因為這樣，女人依照父母的請求，

嫁給一個與自己地位相稱的豪門男人，盡力做一個高雅大方的妻子，

溫柔端莊的出席所有重要的場合，展露親切甜美的笑容。

至於這樁婚姻的愛或不愛，並不是女人的生涯規劃。

女人只知道，身邊的豪門男人與她的階級相當，

理應維繫這樣的婚姻關係，於外的和諧是一回事，

關起門來的冷淡和禮貌，不過是生活中的一部份。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貴族信奉的法則，

男人對待她的姿態，女人也同樣還諸於男人的身上，

男人笑，女人也笑；男人臭臉不耐，女人亦不多言一語。

男人第一次帶著愧疚的神色看著女人，欲言又止，

女人眼神一抹了然的問：「什麼樣的女人，還是女孩？有沒有懷孕？」

鬧到妻子都知曉的地步，終究是紙包不住火在檯面下旺盛燃燒，

女人詢問清楚對手的長相、家世後，備妥了她估算出來的合理金額，

請私人秘書打發掉。

也許是獲得女人的寬容諒解，男人逐漸沒有愧色，

依然一次又一次的玩著愛情遊戲，之於男人輕而易舉，

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伴侶不勝枚舉，

用真情的、僅是慾望的、年輕的、年長的、懷孕的、黏到不罷手的，

女人用金錢、談判、軟硬兼施的一一解決。

當男人招惹的花花蝶蝶越多，

女人越是成功練就一身『以牙還牙、以眼還眼』的招術，

不動如山、情緒控制得宜，甚至眉頭也不再皺一下，

依舊溫柔如昔的打點，人前模範夫妻如故，人後形同陌路。

男人曾以為女人也會自貼小白臉，因此毫不計較他的屢次出軌，

但女人從來不屑讓自己陷入用情感思考的窘境，

在女人的眼中，所有的男人脫了衣服都一樣。

唯一不同的，是印在名片上的頭銜，是真是假、是大是小、是多是寡。

因為『漢摩拉比法典』，

女人知道自己絕不能讓別人有機會挖自己的眼珠。

直到某一晚，女人開始失眠，她終於明白，心底仍是在意男人的不軌。

女人掀開男人的蠶絲被，難得在家過夜的男人，一如以往的裸睡，

那個到處惹禍的小傢伙，此刻居然安份守己的擺出無辜軟疲的模樣，

有一把火從女人的胸腔竄起，

八成早就帶滿病菌的器官，看來既可憎又可笑。

理論上，女人有資格像新聞上報導過的，

把這樣東西用把利剪懲罰，也許血流成河、四處駭人噴濺，

也許明早新聞即刻沸沸揚揚的渲染男人這些年的戰績，

女人的隱忍，也終至忍無可忍……

其實，女人從未將那個器官當成自己的私有財產，

沒有腦袋的它根本不配！

女人開始幻想報紙頭條，她摀著臉哭訴的委屈圖片，

還有男人因為利剪而義憤填膺的囂張。

而後，女人想起『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若真的一刀剪下，女人可是沒有相同的器官，相對地的賠償給男人。

女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重新為男人遮掩住她唾棄的部位，

翻出許久前就準備好的離婚協議書，簽好名字，留了一張字條，

『我只想離婚，其他該給我的，視你的良心再跟律師談。』

協議書與字條，放置在男人的書桌上，旁邊擱了一把利剪，

這是女人心裡的詛咒。

清晨時分，提著行李坐進自己的車子裡，

女人露出多年以來沒有出現過的，由衷愉悅的微笑。

99.11.30 pm1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