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靜的黑灰白

妳以為自己刪除了手機裡的電話號碼，還有所有他傳來的簡訊，妳就真的解脫了。

有這麼一陣子，妳真的以為自己徹底忘記他了。

是因為老化嗎？妳不再記得他的電話號碼，也許是為了考驗自己的情愛本能，或是記憶力的殘存，妳閉上眼，用手指的慣性記憶，撥通了他的號碼。

聽到他的聲音，妳震驚緊張的掛掉電話。

他利用回撥功能找到妳，跟妳叨叨敘說他的近況，還有有關“她”的事情。

美其名是關懷和分享，其實只是殘忍的在妳心口上再劃上幾刀，舊傷口上滲出了血絲，妳驚愕的發現，自己還是會痛。

在經歷這麼漫長的期待，復而失望的反覆循環之後，妳也許會想起我跟妳說過的：『人之所以無法遺忘，是因為我們在心裡選擇不要忘記，一直在心裡留著這個人、這段感情、這件事。』

是我們自己要留著的。

所以他依然可以摧痛妳的心肝，依然能夠讓妳打錯公文、審核不好案件，然後躲到廁所大哭特哭。

我當然不能告訴妳任何確切的答案，因為我自己也曾在心底留過某個人，或許他至今都還在我心上，從沒有離開過。

10月22日的晚上，我三姊憤慨自己還會想起並追溯那個20年前讓她心碎不已的男人，偷偷的調查那個男人的妻子；在這個網路發達到近乎讓任何陌生人無所遁形的世界上，沒有人真的可以遺忘某一段過往。

就好像，妳的手指仍有著慣性記憶。

其實，女人要的不就是一個可以說服自己的答案嗎？

那個答案可以讓自己從此安眠，從此不再牽掛；這或許也是一種自我欺瞞，我們想知道的只是：『為什麼他寧可選擇她，而不是選擇我？』

我們不夠好嗎？我們不夠愛他嗎？

我想，都不是吧！在很多時候，正是因為我們太愛對方、對他太好，好到我們不再像我們自己，也不再擁有真正的自己，誤以為只要我們在他身邊就會最幸福快樂；也許我們都忘了，他之所以選擇“她”，其實是因為他留在“她”的身邊才是最幸福快樂的。

縱使那個女人比我們愚笨上千萬倍、無知上千萬倍，貪圖金錢、權勢、膚淺，或是跋扈的可笑。

重點就在於，當他在“她”的面前時，可以同樣當一個不這麼完美、不這麼好的男人，不必承擔太多“壞男人”的壓力，也無須戰戰兢兢的發現自己與妳相較之後，是如此的卑微和不足。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答案！與義務、責任和愛不愛，並沒有絕對的關係，他要的只是讓自己更好過，不必一直去努力追求某個目標，讓自己形容猥瑣的瞧不起自己，能夠真正像一個英勇的男人。

也許，這世界上始終不公平的是，好女人不見得就有好的、被認同的歸屬，即便有，也不是他們所能給予的。

說不定他們自己知道這樣的忐忑，或是並不真的知曉那份矛盾，於是放棄妳。

沒辦法忘記嗎？不知道該怎麼辦嗎？總是一直唾棄自己為何要如此耿耿於懷嗎？

我當然不會質疑妳對他的愛有多深濃，既然無法忘記，那就不要忘記。

只是……在10月22日深夜裡，我抬頭望向滿天的星星，大概是我此生看過最閃亮最密集的滿天星空，在緯度更高的山上，距離夜空更近，我好像看清了什麼。

保持一段距離的事物總是特別美好，當我們真的離星星很近時，除了閃爍光芒之外，我們還能看見什麼？

無論是否真的得到過，或是從不曾擁有；遠去的夢，讓我們遺憾的應該是滿腔的濃情狂愛再也無以為繼，再也不能確實有個結果。

即使我們明白還有別人真心愛著我們，但那個印記還是深深烙在最痛的角落，持續發威的斲傷我們。

有時候，“放下”不是為了自由，而是為了讓我們承接更多的力量。

我想起一件事，我的車停在一個路旁的屋簷下兩個多月，因為太過放心，都沒有去檢視過。直到這次必須出遠門，才發現新電瓶完全壞了，車裡如水鄉澤國淹滿許多水，可能是屋簷落下的雨水再沿著車頂慢慢流進車窗的縫隙，這慢慢累積的勢力比幾場大雨傾盆直接淋澆在車上還要驚人。

小池塘蓄積在車裡，無人知曉，滿車的潮濕氣味讓綠霉蔓延了所有座椅、椅背、方向盤、手剎車，不斷地滋生、不斷地越積越多。

清理的時候，我皺著眉，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處理車裡的積水，有這麼一刻打算放棄這部車。

或許我該這麼說，我們因為放心，以為真的已經忘記了某些幽微的情感，卻總讓這些霉蓄積在心裡，越來越猖狂的吞噬掉我們真正的生活、心和愛；最後，我們就得逼自己放棄一切。

到了這種時候，我們必須花更多的精力去處理這些腐朽慘敗的情結，才得已生存下去。

我確實有心理準備，隨時捨棄這部跟了我許多年的車，並非它不堪使用。

我只是在想，我們選擇錯了兩個點：『該忘記的部份』、『該告別的部份』，因為選擇錯了，所以造成目前的痛苦和糾結。

因此，該重新審視的是，該忘記哪個部份、該告別哪個部份。

倘若(我是說倘若)，我們還跟那個人在一起，或許現在的我們早已忘了自己原來的樣子，終其一生努力維持一個完美的形象，始終強裝明理、可愛、沒有情緒、什麼都OK、什麼都說好、隱忍眼淚，一逕溫柔多情體貼，誰知道我們是否真的快樂？！

某個人、某段感情真的值得我們用生命來換嗎？答案若是否定的，那麼，不甘和淚流，都是我們不需要再出現的情緒。

雖然我們從沒有真正地與對方告別。

 100.10.24 pm4:28

◎附上我回覆給好友的話：

我記得那一晚在跟我三姊聊她的前男友時，我們其實都很確定她的前男友不能讓她做自己，也不可能讓她有如目前這麼快樂。

我覺得，其實有些傷口已經可以確定----對方在處理事情的態度和方式上，對妳而言是不是一個好的、適合的人。(他究竟在不在乎妳的感受，所做的到底是以什麼目的為出發點？)

昨天看到一篇文章上面寫的：

『一個人就算只有70、80分，但對妳的好也有70、80分，另一個人就算有100分，但對妳只有10、20分的話……』諸如此類類似的……

我反覆看著這一段話……

那時我心裡就在想，其實那些棄我們而去的人，恐怕做人都不到70、80分吧？對我們更可能只有20、30分而已，那到底是什麼原因讓我們忘不掉呢？

是因為我們身邊的人對我們也只有20、30分的關係？

還是因為我們不甘心的想證明----其實對方若選擇我們，他可以更好？

那這樣的愛，到底是滿足我們自己？還是滿足對方呢？

我覺得“該記得是這個人”，“該忘了的是他和我們之間的好事與壞事”，一旦抽掉那些過往中的好與壞，這個人就跟一般人沒有兩樣了……

我認為女生很笨的還有一點是----誤以為自己一定永遠會是某個男人心口的硃砂痣；若真有這樣的想法在，其實就變成那個男人，才是我們心裡的硃砂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