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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紅豬  

 

小時候,她養了一隻豬。

不是真的豬,是一隻半透明的紅色豬公撲滿,她一直很努力地將小紅豬養的肥胖圓滿。

除了爸媽偶而給她的一兩塊錢,有時放學途中,她會東張西望找尋地上有沒有不小心掉落的一塊硬幣,想拿回家餵食她的小紅豬。

小紅豬的臉永遠是笑著的,她也常開心的呆望著小紅豬。

小紅豬是她童年唯一的玩伴,她會用媽媽的拔眉夾將裡頭的硬幣慢慢的夾出來,再緩緩一枚一枚的投回小豬裡。

她喜歡聽硬幣互相敲擊在肚腹裡的噹噹聲響。

媽媽總是忙著跟爸爸吵架,嘴裡嚷著:「你這隻豬,為什麼不多賺一點錢?還嫌我浪費?我跟著你沒有過過好日子。」

接著,家裡的鍋碗瓢盆,鏗鏘作響,媽媽大哭著,爸爸坐在角落喝著茶嘆氣。

如果媽媽真的需要錢,她願意把小豬裡所有的錢給媽媽。

她這麼發願,更認真的出門撿拾街上、草叢中有人遺失的硬幣,帶回家。

某一天下午放學,她聽到媽媽的房間傳來一陣呼喊,「唉唷,你這隻豬,你……這隻豬….,哎….….….。」

她大吃一驚,衝過去看,觸目所及的是一個她不認識的男人,有點肥胖的身軀光溜溜的裸著屁股,使勁的壓在媽媽身上,媽媽的臉痛苦又奇異的扭曲著。

「媽媽,妳怎麼了?!」

一絲不掛的媽媽衝過來,賞了她一巴掌,「妳進來幹嘛?還不滾回妳的房間?」

她哭著回到自己的房間,撫著疼痛的右頰,抱著小豬,媽媽怎麼會這樣?……她迷迷糊糊的睡去。

那天晚上,媽媽買了洋娃娃、許多色彩繽紛的糖果,以及數不完的硬幣交給她,媽媽表情嚴肅的對她說:「這是我們的秘密,妳絕對不可以告訴爸爸,不然…..妳再也看不到我了。」

捧著硬幣和洋娃娃回房的她,興高采烈,彷彿再也記不得那一幕,也不再記得臉頰上的疼痛。

媽媽帶著行李離開的那一天,她哭著跪在地上拉著媽媽的腿。

「媽媽現在沒錢可以帶妳去,等媽媽有錢,一定會回來接妳,我不會騙妳。」媽媽用力的拉開她死纏不放的手。

「媽媽,我有錢,真的,可以讓妳買房子和衣服….妳等我。」她鬆了手,急匆匆的跑到房間收拾幾件心愛的衣服,努力的抹著眼淚。

拎著小背包,抱著洋娃娃和小紅豬,眼睜睜的追趕著那輛載走媽媽的黑色大車,終至筋疲力竭。

之後的每一天,爸爸依然坐在角落喝著茶嘆氣。

直到爸爸嚥下最後一口氣,她都不曾說出那個屬於她和媽媽的秘密,因為她一直認為媽媽總有一天會出現。

當然,媽媽從來沒有出現過。

而藏在心底的秘密,她始終覺得爸爸早已知曉。

二十五年後某個黃昏,她坐在客廳看著女兒和兒子嘻嘻哈哈、笑容燦爛的賞玩著一尊尊小阿兵哥人偶,心中滿溢著感動與幸福。

那一刻,她突然發覺……

媽媽愛的一直不是她。

媽媽愛的一直都是錢。

 

 

 99.01.30 pm2:20

◎這是我自己特別喜歡的一篇小說,跟著我在兩個家出現過,這是第三個家;我也相信有大部份的朋友都已經讀過了。

至於我為何會特別喜歡?也許是裡面糾葛的情結,不同於我筆下一般常描述的愛情故事。

我常覺得每個人的一生,多少都帶有一些原罪,其中絕大部份是來自於家庭成長的背景,當我們看著父母的背影長大,當我們看著原生家庭裡種種片段,隱約模糊的,或是記憶深刻的……

無論哪一種選擇----是背道而馳、極力避免的覆轍;還是一無所覺的,在成長後同樣用自己父母的思考方式來慣性思考孩子的未來、自己的婚姻,在傳統承襲與反傳統承襲之間,我們運用了自己的判斷力、喜惡來面對自己的原罪,究其底,都是源於

不管是愛的太多、愛的不夠,其餘衍生的情緒、感情與感覺,真正能讓我們抉擇的,終究還是自己,而非原罪的本身。

假設每個人的肩上都背負了某種所謂的宿命,那麼,無法歸責於他人,而是取決於我們自己內心,在面對人生的歷程、事件,採用了何種的態度。

你想當哪一種人?那是你自己的思想在塑造,那些表面上看起來的形象,往往都是別人為你冠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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