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靜的黑灰白

最近，單位主管最常反覆說的幾句話是：「虎克船長要船員們跳船，通常還會有另一種結果，那就是全部的船員叫虎克船長自己去跳船。」

我待的工作單位出現了一個以前的工作幾乎不可能出現的景況----因為老闆的強勢作風，幾次逼走了一整批的員工，最後變成背後經營者(協會)希望這位老闆能離開。

據聞，老闆因為疲憊不堪的掌持，三番兩次賣自己的信用去借貸，她也早就動了離職的念頭。

非營利單位不同於一般企業，“出錢的才是老大”並不完全成立。一如那句俗諺說的：『一粒老鼠屎壞了一鍋粥』，如果我們單位裡的老鼠屎是老闆的話，得倒了整鍋粥嗎？

其實，被協會委任管理我們單位的老闆，這些年當然貢獻了過人的資金、能力、籌辦掌控各大型活動的膽識，不管是與公部門或是民間企業，她都極力奔走募資，請求別人提供金援與資源，展現出更好的單位風格、公眾服務、在地文化。

單位能在不太賺錢的情況下苦撐至今，老闆絕對有非常大的功勞在。

然而，員工快速流動、人才與工作銜接總是出現斷層，讓認真的員工累到慘、領少許的薪資、得不到肯定，偶而會情緒化的替員工冠上莫須有的罪名；卻又捧著大把鈔票養實際效益等於零的某些員工，還有過度奢華的舉辦某些活動等等問題，也都是老闆個人性格一手造成的。

人當然不可能十全十美，老闆是個具有遠見的女人，很多理念都很讚；她曾挺自豪的對我說她的個性很急，一直是個劍及履及的人。

我不好意思回答她，因為她的“劍及”幾乎每一次都是要底下的員工(別人)“履及”，而不在乎執行面是否真有問題。倘若有員工反應事情並不如她所設想的簡單，在實際執行上遇到不少困難，無法完全達到她要的成果，老闆第一個動的念常常都是：『那是你們不用心、不努力的敷衍了事。』

劍及履及當然是好事，但若是每一次揮劍觸點，不是自己本人來做，而是逼著別人盲目的衝向她的劍觸點地，她又怎可能知道縱然是她自己的履，也不盡然就能分毫不差的到達。

持平來說，很多老闆都不太清楚，每個單位真正的資產不是金錢、資源，而是員工。一間公司若失去員工來執行業務，縱使可以再找其他的員工來遞補，若環境與福利不如預期，這些被緊急遞補的新員工，同樣會揮揮衣袖，不再回頭賣命。

我們單位就是這樣，一批一批的換人，工作多、薪資偏低，只有具服務熱忱和理念的人，才可能待超過半年；這幾乎是老闆無法察覺的部份，即使我們說了，老闆也頗不以為然。但單位早已因為這些交接不清、不完全的接替，耗損了過多的人事與金錢成本。

以同性質的單位比較，其他地方的員工就像公務員，多半都工作穩定等著退休，但在我們單位卻不同。我絕對認同身為老闆的人有不同的視野，可是員工也絕對有執行第一線所觀察和處理業務的眉角，是老闆無法獲知的資訊。

各種客訴、講師私下的評估、埋怨等等，具體而言都是員工最瞭解，而非是老闆一廂情願的認定。我們老闆有個最失敗的領導問題----她會一再向外人、跟主管抱怨員工都偷懶、不盡力，所以她要求的目標總是達不到。

一旦勞資雙方無法具有共同的信念，缺乏同理心，究竟誰才是非營利事業裡的那粒老鼠屎，實在很難論斷。

於私，我同情老闆的處境，畢竟她在單位裡耗盡大半的青春和財力付出；於公，我則希望老闆願意傾聽員工的心聲、肯定員工的努力，甚至是自己實際執行一兩次，她便能體會員工不是偷懶，而是她過於理想化的把外界的一切、她自認有效益的手段視為理所當然。

在累積的經驗裡，一個員工偷懶並不代表所有後來的員工都在找藉口，應變能力的好壞也得視工作經驗、周遭資源多寡而產生不同的結果，是非對錯並不是如此絕對。

我曾跟格友說過以下的話，我個人認為其實不管是工作或人生，也都能比照辦理。

『本來就不需要改變別人，人與人之間的感情，來自於心甘情願，因為對方的需求而想讓自己變得更好、更有同理心、願意改善，那才有意義在。

反之，若缺乏這種意識，妥協也永遠都是妥協，永不可能成為包容。

其實重點常常不是在初衷如何？而是後續有多少人，想讓自己的成績符合對方和自己的標準。人一旦毫不在意後續，即使初衷再好再美，也終究是過眼雲煙。

我一向認為天下事，沒有任何事是“理所當然”的。

一如父母對子女，要嘛是出於心裡的真愛，光是基於責任和義務，有可能維持永久嗎？』

如果，做老闆的能體察到能讓員工心甘情願賣命效力的良方，肯花點時間體諒下屬；做員工的願意設身處地的以最大負責任的態度來面對工作執行，那麼，誰都不可能成為一鍋好粥裡的老鼠屎。

若是老闆屢次想用計策逼走她個人不喜歡的員工，看倌們認為每個人都沒大腦的不會查覺嗎？

當人只是把工作當成“工作”，僅是用來糊口用的，你覺得人會盡多少力，而不茍且？

是藉口或是理由，又怎可能只憑一人之口就能論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