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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家綠手指也是一個神經質的人。

只是他神經質的區塊跟我不同,我是屬於生活、思想、人際關係、是非對錯的神經質,很多事都非得要探討出一個結論或無解之論;而他的神經質純屬於生理上的神經質。

最近台灣北部開始秋涼,綠手指瘦削的身形一向是畏寒之人,當我在家裡通風算佳的情況穿著背心、吹電扇之際,他已經是長褲、短袖襯衫外再加一件長袖襯衫。冷熱本來就是很個人主觀的感受,一家人生活在一起,尤其到了春秋兩季很難取得平衡。

所謂的生理神經質,當然不是指個人主觀冷熱感,而是更具體的病態行為。昨晚,他穿著基本配備陪我和陳靖看電視,看到一半他突然說:「有這麼熱嗎?這種天氣還需要吹電扇嗎?」

陳靖穿短袖、長褲,外加一件有點厚度的背心,有些不以為然的答:「剛剛真的有點熱嘛!」

綠手指:「那你幹嘛穿背心?應該要把背心脫掉啊!」

陳靖也屬體型瘦削畏冷族,但小孩子屁股三把火,體溫通常比較高,他的迷彩小背心可是帥氣的必備穿搭,不太喜歡捨棄。於是,陳靖悻悻然的不作聲。

我起身關了電扇,轉頭跟綠手指說我剛煮完飯確實覺得頗熱,才央求兒子開電扇讓室溫降低。

結果過了十幾分鐘後,綠手指莫名清喉嚨想咳痰,說喉嚨發癢、扁桃腺好像痛痛的,問我是不是該吃藥?

「可以吃藥啊,但沒事吃什麼藥?」

「我喉嚨開始痛了,一定是剛剛吹電扇的關係。」他很篤定的揉捏著喉嚨,似乎很不舒服。

我掩嘴竊笑沒有答話。

沒想到趁著廣告,他真的跑去藥櫃拿了普拿疼和鼻炎膠囊丟在桌上,問我該吃哪一種?

「我又不是醫生,我不知道你喉嚨幹嘛痛,但不是吹電扇的關係,應該是換季的過敏現象。你吃這些也沒用啊!」

他用力咳了一下,「妳看,真的有一口痰卡在我喉嚨裡,現在咳出來了。」

「咳出來就趕快吐掉啊!」

他頗覺無趣的賴在沙發上,我也裝死不講話,打算就這樣不再爭論他是不是感冒了。像這種討論他是不是生病的話題,時常充斥在我們之間,綠手指習慣把我當醫生問診似的,或是三不五時跟我報告他喉嚨不對勁、打噴嚏之類的。綠手指是標準的過敏體質,幾乎十次有八次他自認感冒的症狀,真訴諸醫療時,得到的答案都是過敏性鼻炎引起的問題。

真要他積極透過中醫治療過敏性鼻炎,他也缺乏耐性,總是拿自己上班時間不固定來推拖。因為個性追求完美,他在工作上和教學時總扛了過多不必要的壓力,精神緊張、延遲了進食造成空腹過久血糖過低,或是孩子吵鬧、講話大聲一點,他就開始頭暈噁心想吐。

十幾年前綠手指搭乘電梯出了意外,從三樓墜入地下室,腰椎受過重傷(在醫院住了一個多月,接受治療與觀察),這幾年荷重物比較吃力之外,也容易腰痠背痛;即使之後復原多年,一切生活行動均自如正常(我們後來還機能妥當的生了女兒和陳靖),綠手指仍打從心裡認定他的身體狀況不佳。

綜合上述三項原因,綠手指每週大約有一至三次,總說腰痛、頭暈、肩頸酸痛,要求我幫他按摩、刮痧。每次他要求我都照做(即便偶而我自己也正逢不適),只希望他可以減緩疼痛不適感,但我心裡仍覺得是他神經質的病態心理居多,某些時候我為他按摩刮痧,他的狀況並沒有完全好轉,只是肌肉比較舒服而已。

若說綠手指是心病,他應該不會承認。當然,有部份是工作過於勞累,只要好好睡上一覺、好好休息即無大礙,並沒有如他口中的不堪。

從去年持續學瑜珈後,我也教了他幾招舒緩腰酸背痛的姿勢,也常聽老師說起有一半肩頸酸痛、腰痛的人,源自於長期姿勢不正確,循環不良,缺乏鍛鍊背肌、腹肌(核心肌群),只要多做伸展即能克服疼痛。我自己便是個活生生的例子,自從學瑜珈後,不太會有肩頸痛和腰痛狀況,要是偷懶沒瑜珈,幾個伸展動作後,後背的酸軟就能解決。

於是我大力跟綠手指鼓吹,只要做幾個伸展姿勢、盡量抬頭挺胸訓練背肌,就不再需要我刮痧按摩。他偶而被我強逼,多數時間恍若未聞的爬上床睡覺,持續腰痛、肩頸僵硬、頭痛頭暈的日子。

也許是因為我就有個老是喊這裡痛那裡痛的老媽,心裡很是不耐把小病小痛當尚方寶劍的行為。而且我本來就是個疼痛忍受度極高的人,總會忍不住在內心悶哼:『有這麼嚴重嗎?那不好在老天疼惜你,沒把你生成女人,否則不是半輩子都得忍受生理腹痛的惡夢。』

呵呵,我絕對承認我對待綠手指是挺殘忍的,我曾因工作需要大量閱讀過養生、保健的資訊,我比較贊同急病期才用藥、非病期要自我保健。話說,我心裡也曾想過,我又能為綠手指刮痧按摩幾年呢?我多麼希望他能奮起積極的固定做伸展操,而非消極的等待外力服務的治標不治本。(我確實很擔心他會落得跟我媽一樣骨質疏鬆、肌肉乏力的景況。)

我情不自禁的想為自己辯駁,真的沒有人願意因為這樣的消極,而伺候另一半一輩子。我的殘忍來自於我認為--愛,更應該照顧好自己的身體。我奉行盡可能不要麻煩別人,即便對方再愛你,疾病疼痛也不能替。

這幾個月聽不同的朋友各自說起另一半的某些問題,在婚姻裡的優勢劣勢、優缺點、無法忍受的、最重要的是什麼、過不去的點又是些什麼的時候,我止不住地想,綠手指的生理神經質當然絕不是什麼嚴重到難以忍受的毛病……

可是,放大每個當事人的點,誰又能說哪個是絕對難以承受,又是哪個絕對不快樂呢?

我必須誠實的說,當綠手指自覺身體不舒服的時候,我和孩子都承受了極大的壓力,壓力來自於他的情緒、嗅覺聽覺與視覺的敏感。孩子跟我常得小心翼翼的行動、做事、說話,不宜大笑,就怕打擾到綠手指,讓他更為煩躁的發起脾氣。

呃,老實說,我還真罵過綠手指,罵他自討苦吃、找麻煩給我正是他跟家人喝酒、宿醉再引發後續一連串頭暈頭痛噁心,央求我刮痧按摩的時刻。

所以,有時我真能體會某些老婆埋怨老公的某某行徑在婚前不能得知,婚後只能勉為其難的痛苦承受。

有很多情況再也不能以愛或不愛來做為平衡的定論,而是得講求一個詞:『甘願』。就像西方婚禮常見的婚姻誓詞:『無論是順境或逆境,富有或貧窮,健康或疾病,我將永遠愛你、珍惜你直到天長地久,並承諾我將對你永遠忠實。』

在病時能不離不棄的照顧,也沒有心生怨懟,是非常珍貴的情操。

那我到底夠不夠愛綠手指呢?有時看看盤根錯節的諸事和感受,我恐怕也不能斬釘截鐵的說是,只能默默承認自己的平凡俗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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