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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過來的時候,聽見車輪輾過雨水的聲音,空氣中的潮濕氣味,很快地從鼻腔傳遞到腦子裡。


春日總是要經過清明的雨,這雨下得還算遲了。昨晚看奇摩新聞說冷氣團南下,可能會有沙塵暴;皺眉想著,那我的咳嗽大概又得拖延一段時日了。


另一個要皺眉的地方是我昨晚下的文章標題。


那麼,玉堂春還能在向陽的情況下拍攝嗎?


一直不喜歡雨,加上這近十天的咳嗽,房間充斥著潮濕的霉味,一再讓我在夜半,被那種隱約的濕潤空氣,在某一次呼吸中給激得劇烈咳嗽。


每每起身坐在床沿,接連的咳嗽會持續一、兩分鐘以上;當然感到心煩,不僅睡不好,連太陽穴都跟著痛起來。


好在生活裡還有讓人開心的事。


約莫半個月前,墨先生拎回一盆花,一進門他就對我說:「老婆,送妳一盆很香的梔子花。」


我興奮的從電腦桌前彈跳起來,緊緊抱住他,「真的嗎?我愛梔子花,謝謝!」


花苞隱隱冒出頭,快開花了!


不過,我心裡仍有些微的憂慮。前年墨先生送我的茉莉,在當年五、六月開的一遍馨香,彷似亂七八糟的得到慰藉。


但隔年,茉莉花便倔傲的從此花影無蹤,讓人好生失望。


不知道是少了施肥的關係,還是茉莉花真這麼隨性的遺世獨立自開自香,由不得人控管。


墨先生知道我喜歡有香味的花,比起別人花錢買鮮花送老婆,他送盆栽是獨樹一格的浪漫法。先不提價格實惠的部份,必須用心澆水受日照,那種甜滋滋的芳美,才會優雅的綻放;這過程比看鮮花在水瓶裡日漸枯萎的感受好多了。


墨先生說梔子花也叫玉堂春;有趣的是,梔子花有市場性,玉堂春卻像大家閨秀,或是一如幽怨清麗的戲子惹人憐惜。


這些或清新或濃郁的白花,特別吸引我的注目,舉凡七里香、茉莉、玉堂春、桂花、晚香玉、曇花,各自有其冶豔、神秘及甜美的味兒。


玉堂春的香很幽婉;相較之下,茉莉的香味仍然具有辨視度極高的氣息;晚香玉的香則是有點衝鼻,卻容易令我憶起小時住在眷村的種種。


我倒沒有真實聞過曇花的味道,也許是因老是錯過一瞬間綻放的夜。


近幾日的咳嗽讓我飽嚐了雙手和頭皮發麻的痛苦,打起字來也拖拖拉拉的慢,文字減產的壞處是腦袋裡對文字的記憶也不管用了。


每劇烈咳一次,好像四肢百骸的細胞全部都重新排序一次,只是排得紊亂又急就章,有時忘了正反方向,歸位時讓腰骨痛上半天。


前天翻了王安憶的【弄堂裡的白馬】,在那篇【公共浴室】裡的幾段話,挺令我錯愕的戚戚。


『而我,處在她們和她們之間。我的身體正起著一些微妙的變化,具體的我也說不上來是哪些變化,我就是覺得和她們兩邊都不一樣。那些小女孩子們,在我看來是天真的,我已經不天真;大女生呢?她們又怎麼瞧得上我?她們兩邊都是坦然,因為都是無邪,而我卻有邪。變化就是在這裡,我總是心懷鬼胎,覺得自己不潔。我非常羨慕她們,能夠如此肆無忌憚地裸著身體,她們的身體在四壁瓷磚的襯托,還有頂上日光燈的照耀下,纖毫畢露,沒有一點秘密。而我,藏著秘密。』


讓我肅然起敬的,不是我多麼喜歡王安憶這種不贅述,卻直接窸窣敲打在心版的筆鋒,而是我驚覺我早已脫離了以前自認為始終天真的本質。


而且,我發現自己的文筆,壓根是滄海一粟的不算什麼。


我也有邪、也藏著秘密,更無法說個分明,自己究竟是因什麼而不潔。


我早就不天真了,被世事磨練的既不純真也不無邪,卻還自以為自己的坦蕩是多麼珍貴和特別,其實不過是自欺欺人。能像茉莉香得這麼獨特又純粹嗎?還是潛藏的因子裡,恐懼像玉堂春般高雅裡帶著魅惑?


啥都不是。


女人像花,並不是株株都芬芳無瑕。


若刻意以白潔自居,豈不矛盾?


下午和三姊通電話,她聽我咳了這麼久,問:『該不是肺結核吧?』


接著,她說了一串關於肺結核和卡介苗的防禦與發作關係;我在電話這端頻頻吃吃笑。


其實,我覺得這是懲罰。


就好比玉堂春完全值得那種脫俗的氣味,搭配上油得發亮的綠葉,那綠,可真是踏實穩重的顏色。


而我,大概就只能落得在潮濕霉氣裡咳個不停吧。


即使向陽,也是老天悲憐。


 




@夜裡的玉堂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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